【诸圣前夜/13：00】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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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南三百里，曰耿山，夫草木，多水碧，多大蛇。有兽焉，其状如狐而鱼翼，其名曰朱獳，其鸣自詨，见则其国有恐。
——《山海经·东山经》
01.
虽然还是秋季，但街上已经很冷了，风吹过，撩起一众女士的裙摆。街上的人们都低下头裹紧了衣，一语不发地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走着。
这种时候自然就没有人会注意到蹲在墙角的魏婴了，哪怕有人注意到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继续赶路，毕竟在这儿无所事事的青年多了去了，不足为奇。
魏婴啃着从街角那家零售店顺来的苹果，一边瞅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一边听着旁边几个女鬼絮絮叨叨的话。
“对了，你知不知道，西街街尾那个阴森森的别墅住着一只鬼。”
“知道知道。”一个看起来上了岁数的女鬼回答道。
魏婴漫不经心地啃着苹果，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们说话。
另一个学生模样的女鬼又说道：“他呀，和我们这些鬼不太一样，但是据见过他的鬼说，长的可好看了。”
魏婴看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忽然就不想吃了，便伸手把它投进了垃圾桶。
长得好看？他当然知道这一点。他也住在那宅子里好不好？她们口里的那只鬼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说，哪怕是自认为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比他自己更好看的人了的魏婴也不得不承认，或者说是骄傲地承认，这只鬼长的是真的好看，气质也与众不同。
什么？你问魏婴为什么看得见鬼还能和鬼说话？
因为他是朱獳，一种兽类。虽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但朱獳好歹是一种在山海经上都有记录的异兽，所以魏婴还是化成了人形。
魏婴作为朱獳，说得高雅些，他就是人们心中的厄运之神，他的到来意味着巨大厄运的到来。但说得通俗一点，他就是个不讨喜的、人见人怕、人见人躲的真正意义上的小倒霉蛋子，是一个不仅自己倒霉，还要让别人也倒大霉的小倒霉蛋子。
但关于带来厄运这事魏婴自己也不想啊，他倒是也想像自己其它小伙伴一样安安分分的当自己的异兽，在林子里跑跑啥的、捉捉鸟啥的，奈何朱獳这个种族就是这个特性，他在哪呆久了，哪里就会有厄运发生。
于是魏婴就是扔了个苹果，下一秒有一辆小轿车侧翻在了马路中央，随后又是好几辆汽车的连环车祸事件。
看着一片狼藉的车祸现场，魏婴长叹了一口气，暗自记下这是他到这个镇后带来的第几次厄运，并决定明天不要和这几个女鬼约在这个街角见面。
把几个话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多的女鬼赶走后，魏婴就又在墙边蹲了会儿，这一蹲，又带来了一场惨案。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呆在这个墙角了，便站起身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往西街走去。
02.
“蓝湛！”
声音隔老远就从门口传来，打断了钢琴弹奏的旋律。
蓝湛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魏婴回来了。他朝刚进门的魏婴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
“想我了没。”魏婴把玩着手里的笛子，看到蓝湛的嘴唇后又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
“想什么想，才出去半日不到。”蓝湛把魏婴拍开，用略带指责意味但更多是爱意的眼神瞪了魏婴一眼。
这一眼成功的让魏婴再次想起了他第一次见蓝湛的那天。
03.
那时魏婴和蓝湛正站在这所宅子的大厅里对峙着。
但相比起蓝湛内心的防备，魏婴的内心却截然不同。
好看，实在是太好看了。
这就是魏婴见到蓝湛时的第一想法，于是他把之前的什么厉鬼什么坏东西的想法一股脑全扔了，现在满脑子都是这只鬼好好看。他也不再想着把这只鬼收了造福人民了，而是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才能不让这只长得好看到离谱的鬼不讨厌他。
而蓝湛自从几百年前当了鬼、几十年前住在这宅子里以来，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对峙，于是内心越加戒备。
两人相互大眼瞪小眼瞪了对方半晌，最后还是一声刺耳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蓝湛暗道一声不好，也来不及管魏婴了，“嗖——”的一声从原地消失。
魏婴站在原地懵了半天，然后开始在宅子里找那只好看的鬼。
鬼都喜欢这种阴森森、黑布隆冬的地方吗？魏婴边找边吐嘈道。
找了半晌，魏婴终于在楼顶的花房找到了蓝湛。
这地方虽说是花房吧，但花都被搬到外面去了，而如今花房的本体，那间好看的玻璃房，已经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塌了，不对，是魏婴伸脚踏进门的时候就塌了。
于是魏婴和蓝湛又站在塌了的花房旁大眼瞪小眼。
蓝湛现在只觉得自己头疼死了，深感今日不顺。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闯进了他家，然后又是花房塌了，今天他还能再倒霉点吗？
事实证明，真的还能。
蓝湛看着地上的从房顶掉下来的瓦片，暗自庆幸自己是只鬼，不然又得死一次，一边又感到头疼。
瓦片掉下来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爬上房顶重新换瓦片，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要是砸到过路的了，他可不想有个倒霉蛋来陪自己。
魏婴站在蓝湛的对面犹豫着开口：“那个……”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蓝湛瞪了魏婴一眼，道：“你最好趁现在赶紧走，不然我可保不准会不会弄死你。”
魏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开玩笑，他可是朱獳好不好？要是被一只鬼弄死了，颜面何存呐？
而蓝湛则一边嘟囔着今天怎么有这么多不要命的人往这宅子里来，一边把门抵住，打定主意了今天不会再让任何人进门。要是按以往蓝湛的性子，他巴不得有人来这宅子里让他消遣消遣，但今天毕竟不同，发生了这么倒霉的事，他哪里来心情陪这些无聊的家伙玩？
蓝湛正寻思着今天为什么这么多人往这宅子里来呢，就听见门外的人的对话。
一个女声传来：“看来这宅子是真的没人住咯？”
没人住但是有鬼住，蓝湛在心里回答道。
另一个男声回答了她：“早就和你说了没人住， 这宅子看起来就阴森森的，谁敢住这啊？说了你又不信，非得来看看。”
“行吧，那我们就上报上边咯，要是没人住也没人打算买，就把这拆了，建公寓好了。”
听着两人的声音渐渐变小，估摸着是走远了，而蓝湛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
开什么玩笑？他都在这住了几十年了，现在说要把这拆了？蓝湛心里乱糟糟的，正想着对策呢，就听见背后响亮而又清脆的声音，像是挂在天花板的灯掉下来了似的。
蓝湛转头一看，魏婴正心虚地站在摔在地板上的水晶灯旁，企图把它安回去。
“呃……抱歉，我只是想开个灯，毕竟这里太暗了，我也没料到……”魏婴挠着后脑勺，心虚极了。
蓝湛看着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道：“我不是让你赶紧跑吗，你怎么还不走？”
魏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门，说到：“你把门抵住了，我怎么走？”
蓝湛愣住了，转头一看，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但看到那张门，蓝湛就想到了门外那两个人的对话，气不打一出来，索性顺着下去拿魏婴发脾气。
“我真是搞不懂了，从你一进这门开始就没什么好事，先是花房塌了，然后又是瓦片摔了下来，我还以为没什么更倒霉的了，结果又是要把这宅子拆了的消息，我还没缓过神呢，你又把我的灯弄坏了。你知道对于一个鬼来说，修一间花房、铺瓦片、修灯有多难多累吗？哦不对，这些都不用干了，毕竟马上就要被拆了，我又得到处找房子住了。”蓝湛气火攻心，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他敢打赌，无论是他死前还是他死后，绝对没有哪一次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大堆话的，想到这，他还不忘再补上一句，“都怪你。”
蓝湛只是想泄气，便把罪名全安在了魏婴头上，心里却没真当是魏婴的错，只当是自己倒霉。但魏婴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事还真就是他的错。
“那个，你别生气……”魏婴小心翼翼地开口，果不其然，收到了蓝湛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要不……我把这买下来，你继续住在这……？”
那边蓝湛还打定心思要把这家伙赶出去呢，就听到了这句话，眼睛一下就亮了，“真的？”
魏婴对上那双盯着自己的亮闪闪的眼睛，点了点头，心想，面对这双眼睛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啊。
这下蓝湛满意了，当即宣布原谅魏婴的罪过。
04.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蓝湛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些事还真的都是魏婴的错。
“你是什么？”蓝湛坐在钢琴边，略带疑惑地问道。
“朱獳，一种异兽，你应该在神话里听说过吧。怎么说呢，我们这一族的人只要一出现在哪，哪里就会有厄运发生，你那天看到的都是小事，还有更大的呢。”魏婴蹲在一旁，闷闷不乐地说到。
“怪不得。”蓝湛回想了一下他从见到魏婴起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好像真的自从魏婴来了后他身边倒霉事就一股脑全来了，镇上也越来越不太平。
“所以啊，只要有人和我呆在一块儿就什么坏事都来了，所有人都嫌弃我呢，看见我撒腿就跑，没人乐意搭理我，我也没朋友，”魏婴快要自闭了，手开始在地上画圈圈，“我也不想瞒你来着，但我估摸着我一说我是朱獳你肯定不会搭理我了，你不搭理我，我还怎么追你啊。”
魏婴蹲在那里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狐狸。不对，朱獳这种生物本来就是样子很像狐狸，背部长有鱼的鳍的玩意。说起来，原来魏婴是朱獳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出众，朱獳这种生物可不就是因为厄运和貌美出名的吗？蓝湛这样想着，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了？”
说到这，魏婴站了起来，一脸正色地站好，这下倒是把蓝湛搞懵了，毕竟魏婴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见多了，这样正经还真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蓝湛捏了捏魏婴的衣袖，问道。
魏婴低着头，语气有些失落，“我是朱獳嘛，已经给这镇子带来了不少坏事，我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我要是再不走，估摸着这镇子会有大事发生。”
“你要走？”蓝湛站了起来，他属实没想到如此突然。
“嗯，我就想着，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魏婴转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你在这呆了好几十年了，肯定不想再呆着了是吧？你又不是那种怨恨极深的、绑在一块儿地就不能走了的那种鬼，对吧？哎呀，反正就是，和我一起走呗。”
蓝湛定定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魏婴有些急了，“你又问这句话，之前我追你求你当我男朋友的时候就问过了，我不是说了吗，虽然我是个倒霉蛋，但我绝对不会骗你。”说着魏婴顿了顿，“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没有不乐意。”还是一贯的有些冰冷的语气。
魏婴瞪大了眼睛，有些欣喜若狂地转过头来抱住蓝湛，“真的？答应和我一起走？真的吗？真的？”
魏婴一连问了蓝湛好几句真的吗，惹得蓝湛瞪了他一眼。
以往蓝湛也时常瞪魏婴，但这一次，魏婴真真切切地从他眼里看到了爱意。
05.
再后来啊，蓝湛和魏婴一起，在每一个小镇都住上一些时日，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
魏婴的朱獳身份确实带来不少麻烦，不仅引来一串的坏事儿，也靠着出色的外貌时常引来不少羞涩的女孩儿。两人之间也发生过不少因为这样那样的小事的争吵，也有过吵得天昏地暗互不相让的时候。但那又怎样？不过是生活中让感情更好的润滑剂罢了。
06.
时间回到现在，魏婴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清冷美人，回想起过去，心里得意极了，什么委屈、可怜的模样，那都是装出来的，什么怕小镇出大事，都是要框蓝湛和他走的。他是朱獳，可不是什么老好人。
看着魏婴这副模样，蓝湛心里只觉得好笑。他毕竟在世间活了二十几年，死后又在世间呆了好几百年，魏婴出去惹事的时候他好几次都在后面跟着呢，他要是看不出来，那就不是单纯了，是傻。
你问他识破了为什么还要和魏婴走？
“嘘——爱情是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的。”
很久没写文了，写的不好，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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